李华,做过媒体、当过大学老师,半生无用,唯爱自由。中年辍业赴港读博,专研六朝史,读有意思的书,寻找经验之外的世界。因真理,得自由,愿与厦门共老。

  自从遇见你,

  天涯虽远,

  有海的地方,便是故里。

  《厦门,关于原乡的想像》

  作者:李华(香港中文大学在读博士)

  这个世界,有许多地方承载着我们对远方的想象,而厦门,却是我想象中的原乡。

  我是福清人,大二时第一次来厦门旅游。那是九十年代初,去了所有游客去的地方:鼓浪屿、南普陀、集美、厦门大学,17岁之前我在福清苦读,没有见到的渔港模样,那一次在厦门见到了。

  但厦门不止是渔港,它还有陈嘉庚的慷慨、李叔同的行迹和鼓浪屿的西式建筑。1993年我大学毕业被派到厦门当记者,记者站接电话的江西小姐姐,只读到初中,却拥有满屋子的书,我第一次留意到萧红的《呼兰河传》,就来自她的推崇。

  这便是厦门给我的最初记忆:厦门不大,却能容纳许多奇奇怪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;闽南人亲切,却不是商业社会文明教化的生硬结果。

  我只工作了一年半便离开厦门,此后有许许多多时刻挂念过它。有一次夜宿台湾垦丁,对着江枫渔火,想起高一年去福清乡下演出吃过的一碗海蛎面,少女时代读过的小说《千江有水千江月》以及侯孝贤电影——这都是一个福建人的原乡想像,似乎与厦门无关,但厦门又是安放这一切的最好地方。

  我先生是福安人,厦大毕业,厦大人是目测里全世界最依恋并热爱母校的校友,因此中年之后终于有机会重新选择落脚点时,我们意见一致、毫不犹豫把家搬到了厦门。我先在厦门高校教了四年书,继而去香港求学,先生在北京工作,近些年所谓“回家”,主要指每个月在厦门相会:

  第一日去厦大情人谷走两圈,路过他的大学宿舍,吃他的大学早餐(勤业餐厅的馒头夹油条),买两盒南普陀椰子饼,晚上看看父母;

  第二日沿环岛路骑车,晚上去曾厝垵海边,看一会儿酬神的戏;

  第三日宅在家里吃附近渔村买的小海鲜,晚上与老友小聚;

  第四日各奔南北。

  论城市的多元丰富,厦门自然比不上北京香港,但用我先生的话自况,“狗总是要不断回到撒过尿的老地方闻闻味道才安心”。我研究历史,深知现代化对原乡的侵蚀,从时间长河看,任何城市在发展中都要承受失去,但在舍与存之间,还有我辈的责任、智慧与选择。期待不久后真正回到厦门——不再想像,而是参与它能够留给未来的模样。